青春致愛

文:急診室 李志忠醫師

91呼叫聖母醫院

無線電呼叫 : 聖母醫院、聖母醫院,XX91呼叫,91車上一名18歲男性車禍傷患,目前OHCA(到院前死亡),91持續CPR 中,約5分鐘後抵達貴院,請貴院準備。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腎上腺素激增,護理師們各自就定位準備,有的至急診門口準備接手病人,有人準備急救板,有人擺設好電擊器和點滴,大家是忙而不亂,準備就緒。看在眼裡,我很慶幸聖母有此優秀的團隊,但另一方面卻又不甚樂觀,由於因外傷造成現場死亡,送至醫院能急救成功,回復生命的機會確實不高,不過我們依然抱持著積極的態度來準備迎接這一仗。

很快的,聽著救護車的警報聲由遠而近,嗄然而止,緊接著是一陣腳步聲與擔架床移動的噪音。『聽我口令,一二三』,迅速的把病人由擔架床移至急救床上,推入了急救區, 開始了病人的復甦之路。

心電圖監測儀隨著CPR而起伏不定的曲線

插管接呼吸器、上點滴、抽血、備血、緊急輸血、持續CPR,一連串的急救動作都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且不間斷。但是,我們看著你不斷從氣管內管流出的鮮血,還有變形的雙腿,出現在心電圖監測儀的是隨著CPR的進行而起伏不定的曲線,心臟沒有一絲絲自發性的收縮,看著掛滿架上的血袋和輸液不斷流進你的身體,卻不見你有任何的反應,我們心知大事不妙,但仍不願向命運低頭,心中也默默地祈禱,希望你能戰勝死神、創造奇蹟。

平坦的心電圖直線彷如你的胸廓一般沒有了高低起伏

很可惜的,經過了將近1小時的努力,這場戰爭,我們輸了,徹底的輸了。平坦的心電圖直線,就彷如你的胸廓一般,沒有高低起伏。耳邊所聽到的是呼吸器不斷的操作聲以及因為沒有心跳而聽到的警告聲。我們盡力了,請諒解我們無法從死神的手中把你搶回來。

停止急救,時間X時00

一個簡單的指令,包含著醫護人員多少的不甘心、多少的無奈與婉惜。但我們盡力了。停止吧,讓他前往天家,不再受苦!看著凌亂的地板,所有人都默不作聲,靜靜地為你整理儀容,擦淨你身上的血,將你變形的下肢盡可能的恢復外觀,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希望你的父母來到之後,看到的是一個完整、安詳的你。

默默地流著淚,用最溫柔的雙手,輕撫著你的臉

數小時後,你的雙親來到醫院,看著你冰冷的身體,沒有嚎啕大哭,沒有呼天搶地,更沒有怨天尤人。我陪在他們的身邊,看著他們默默地流著淚,用最溫柔的雙手,輕撫著你蒼白的臉,對著我,輕聲卻又堅決地說出: 「我們要器捐(器官捐贈)。」霎那間,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帶著不確定的口吻,我又再確認了一次。「是的,我們確定要器捐!」

這是何等的大愛,在短短的一瞬間你們就做好了決定,而且毫不猶豫,想必這一定就是在你們平日的生活中討論過、決定好的事情。姑且不論捐贈是否成功,但光就這份心意,就足以感動所有人。在我心中早已替不知名的受贈者謝謝你們,感謝你們的大愛,我相信,您的寶貝兒子,此時在天家也會感到無比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