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寧病房社工員 江宜璇
學校老師曾說過有一個服務領域是沒有一個社工經歷過後、會想回鍋再當的,這個領域就是『安寧』。
我,一個剛畢業二十多歲的新手社工,當我告訴每一個人我將成為安寧病房的社工時,每一個人都對我投以訝異的眼光。訝異著我怎麼敢去接觸這個可能每天都在面對死亡的領域,但對我而言,安寧是一種理念,是一件需要讓每一個人都了解的事情。
剛到病房時,明亮又溫馨的環境,讓我為之一亮,走在病房的長廊,雖寧靜卻不會感到孤單,走在空中花園可以遙望整個蘭陽平原,不同的房間透過不同的角度,讓我們看見不同的風景,而我知道這一個地方將是我未來工作的地方。
最後一哩路的陪跑員
陪伴病人舒服、有尊嚴地走完人生最後一哩路,是我們的理念與宗旨。人生就像一場馬拉松,每一個人進場的時間不同,看見的風景也不同,自然遇到的人也會不同,而我的出現就像是在最後一哩路,選手只剩下意志力再撐時一旁的陪跑員。我無法拉著他們、推著他們往前,但我能於一旁給予他們無聲的支持,當他們累了,我陪著他們慢慢走;當他們想放棄時,給予他們支持、並傾聽他們的焦慮,我無法替他們跑完,也無法替他們承受身體的不適及心理的焦慮,但我能時時刻刻給予最真誠的陪伴。
學習生命深度與厚度的地方
平時只要我不忙,我必定每天至病房探視每一位病人,關心每一位家屬,因為我不知道這些教導我『人生道理』、教導我『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的每一位老師,是否還能等到我隔天或下一次的探訪。
在這段期間,我的病人老師有的是保險經理、有的是五十多歲的大姊、有的是已經七、八十歲的爺爺奶奶,也有的才二、三十歲,他們的出現,讓我學習如何傾聽與我不同生命背景的每一個故事,也學習尊重他們在每一個階段所做的每一個抉擇。他們侃侃而談的生命經驗,讓我的生命多了他們與我分享的厚度,以及我自己反思後的深度,在這裡我知道每一個人都在承擔自己年少時所做的決定,所以我不去批判他當時為何而做,而是讓他可以從中緩解一點他與家屬的緊張關係,又或者是減輕一些家屬的壓力。
記得有次我與共照師到其他樓層探視一位共照的病人,那位病人的意識狀況已經不太清楚了,但待在旁邊的,卻是與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看護,自己的子女卻沒人願意至病房探視或是照顧。看著她因疾病引起的水腫和痰聲,讓我的眼眶不禁泛紅,只能到她身旁告訴她:「不要怕,我們會陪著你走完最後這一段路,雖然你現在有點辛苦,但一切都會過去的。」
一個無聲勝有聲的地方
在這裡我送走了很多病人,但他們每一位的樣貌與故事都讓我記憶深刻,也叫我難以忘懷。感謝他們願意成為我生命中的每一位偉大的老師,讓我學習、並了解觀察每一個家庭的差異與複雜的動力關係。
安寧是個無聲勝有聲的地方,在這裡『沉默,是因為陪伴;流淚,是因為同理;笑與哭之所以共存,是因為這些都深刻地存在在我們的記憶中。』